四一五 神梦双琴(六)(2 / 3)

行行 小羊毛 4873 字 2022-01-08

象却都那么相似。将琴夺走或者将人击晕——莫说当年的沈凤鸣做不到,就算能够,他也知如此无法真正将她拉离幻境。唯有“破音”一途,可解此幻。

他尚且年幼,要“破音”自不必想,唯一的选择只有以手中匕首割断她的琴弦。

——说来是多么简单的办法,可是他没有动手。

——到她死都没有。

那一年的沈凤鸣已经熟练背诵了所有关于泠音的事情。他始终记得,断弦对奏琴者的伤害极大。即使明知她已经身处幻境,可他还有一丝丝侥幸,觉得——不过是做一场梦又能如何?——和一丝丝不信,觉得——她怎么可能会这样弃下了他,死于一个他都想象不出的所谓梦境?更重要的是,他没有把握——他还是个孩童,他怎么知道,这一刀下去切断的,仅仅是琴弦,还是她的心弦?他怎么肯将这样甚至可能致命的伤害加诸于最亲最近的人之身?

最简单的事总是最难。没有那么多思量,没有那么多理智——他只是本能地无法出手伤她。

——像世上任何一个孩子不愿意伤害母亲。

即使不是孩子,这世间本也没有多少人能够作出这样的冒险——冒险去承担或要亲手杀死至亲与至爱之痛。十八年前的沈凤鸣未能做到,十八年后的境遇比当年只会更险。操琴者从来断弦如断魂,更何况是“七方”,更何况是《神梦》。断一弦时便已艰难,断尽三十九弦,又当如何?

他从来不信所谓运命,可有时却不能不信。如果不是亲眼见过那样犹豫退缩的最后依旧是六脉尽毁,七弦尽断,现在的他,又怎么能选择亲手断去七方。

每一断都是“琤”的一声重响,每一响都是向秋葵胸口的重重一击。沈凤鸣知道这样的痛——可是,没有人能替她承着。

“如果她能逃脱今日之厄,”他不知是向谁低语,“我会告诉她,换得她这一息尚存的,是另一个人当年的……魂飞魄散。”

魔音减弱了——如狂风渐化了微风,再化了虚无。战场之上一片静谧,连蛊人都倒伏于地,不曾发出一点声音。只有关非故还跪在地面,口中喃喃自语。

双琴尽毁,秋葵的身体慢慢软弱下来,什么样的神气都不复再有了。沈凤鸣接着她,“你怎么样?”他仿佛比她还更虚脱。秋葵将一双恢复了明亮的双眼望着他,虽然是刚刚醒来,却也清楚忆得起所有的细节。

他有点怕。她一下子太过清醒的样子,好像当年母亲离开他前的模样。

她伸高手,却抓住沈凤鸣的一点衣襟。“你……听我说,我不是……我不是……做不到,”她竟是急切地在为方才之事解释,“可是……可是……是关非故……是他害了我师父,是他……害得我师父……孤苦了一生。我……我只是想……为我师父报仇……”

“你已报了仇了。”沈凤鸣不愿她一下子说太多话,好像当年母亲临死前的那些执意。他已猜到秋葵的入幻是出于关非故有意引诱——他不曾知晓关非故与秋葵先师杜若云的旧时渊源,也就不曾料到关非故对魔音的底细不是一无所知。关非故以与杜若云有关之事来激起秋葵的心神动荡,而秋葵对师门何等看重,又岂能不孤注了一掷。只是,关非故或也没料到此举竟反引火烧身——只因秋葵这双琴所奏的全谱之《神梦》不比寻常魔音,本来他有伤在身就已维艰,这一来更如何当得住,不过是同归于尽的打法罢了,却或许——赔上了更多人的性命。

“我带你下去。”他欲待扶秋葵起来。可是抓住衣襟的手松开了。他感觉她的身体沉沉一坠。她闭上眼睛,于他胸怀之间,失去了知觉。

若不是还能听得见她微微的呼吸声,沈凤鸣这颗心几乎都要不知如何安放。据说,经脉俱损之下,连痛觉都会麻木——她或许还不知道自己的处境吧?她或也不知道断去她琴弦的是他——而只以为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