又前进了几秒后，勒拿河的轮廓渐渐在屏幕中显现，夏日的河水闪着盈盈的红光，那是夕阳最后一抹余晖在水中的映像，与之一同闪烁的，还有屏幕前的核爆倒计时。

“准备好了？”

“那么……”

电台里先后响起两阵吁声，两人都深吸了一口气，两秒钟后，两声相同的指令响起。

“B7”

四代机的驾驶员通过神经网络操控机甲动作，因此传向四肢的电信号都被接管。除了常煊俩这种缺少束缚带的特殊情况外，驾驶员的手通常是无法动弹的，也因此四代机甲的驾驶舱内没有任何按钮之类的东西，唯一可以操作的机关是驾驶舱上方的那个拉环。

所有驾驶员都不希望自己有拉下那个拉环的一天。

取代手动操作的是一个高度智能的语音识别系统，这套系统是在原本三代机的AI辅助系统上发展而来的，驾驶员只需要说出特定的指令，语音系统就可以识别。

B7是B系列的最后一个指令，它大致的意思是全功率过载。

某种低沉的轰鸣渐渐响起，然后迅速变为奇异的尖啸，像机甲这种构造精密的装备一般不会出现这种杂音，除非里面某些部件的运行超出了它本应有的负荷。

两台机甲呼啸着冲向河岸，机甲的震动，大地也在震动，身处驾驶舱中的常煊俩只感觉整个空间仿佛都在震动，就如同身处某个虚幻的梦境，而又即将醒来时那般似乎空间在崩塌，或是神志在溃散，五脏六腑如同被煮进了一锅开水，咕噜咕噜的上下翻腾。

贝尔塔级由于是在空中，所以捷列什科娃的感觉相对好一些，她看着在视野中迅速放大的河流，计算着盘古级的落脚点和两台机甲的距离。这次异想天开的配合难度很大，急速行进的盘古级几乎每一步都会跨越接近二十米的距离，河岸带整个宽度不过十几米，跳早一步会落进对岸的水里，跳晚一步会踩进此岸的淤泥中。

捷列什科娃能想象的到极速狂奔的盘古级驾驶舱内的情况有多糟糕，陆行机甲过载时不仅要承受机甲本身的震颤，还有额外承受过于剧烈的运动带来的震动，以往这种震动大部分会被减震装置和束缚带缓解，但过载状态下震动过于剧烈，减震装置也无法完全缓解。

在这种恶劣条件下，人的行为一般只能依靠本能，因此捷列什科娃必须指挥常煊俩跳跃，在盘古级起跳的瞬间，贝尔塔级需要身处盘古级后上方三十米左右的地方，这样盘古级跳到贝尔塔级的高度时正好可以被贝尔塔级拉住，然后贝尔塔级将盘古级向前上方拉高一段距离后松开绳索，盘古级就可以落到对岸了。

以捷列什科娃多年的驾驶员经验，这种预判并不困难，她所担心的是常煊俩能否在听到指示后及时起跳，毕竟她是在教一个被颠的七荤八素的人三级跳远。

“常悬梁！计算步数！9！8！7！一起数！”

人体在极限条件下想要保持清醒，最好的方法就是数数了，据说旧时代人们在审问犯人时会让犯人从一千开始做减法，每次减七，这样犯人就不会晕过去，常煊俩此刻差不多也是这种状态。

“5！”

“……”

“4！”

“4！”

“3！”

“3！”

“2！1！跳！”

仿佛在用生命计数的常煊俩嘶吼着喊出了最后的数字，盘古级的最后一步踏在一块坚硬的岩石上，伴随着岩石崩裂的声音，地面在屏幕中消失，天空占据整片视野。巨大的机甲飞了起来，留下一个迅速模糊的影子，埋没在尘埃于岩石的缝隙之中。

似乎地面上的一切声音都无力染指天空，世界在那短暂的瞬间变成了空灵的夏日幻境。

耳边仿佛有簌簌风声。

震动消失，常煊俩得