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(1 / 2)

东边正袅袅升起缕缕希望,奶奶剥着豆子,靠在褪了色脱了皮的门框上,扫着腿,咯吱咯吱作响。我继续往外散发一股绿幽幽的气味,看得出来,奶奶被我熏得不轻,拎起屁股就去了前面阿妈家蹭茶喝。昨日和阿金闹一场,萎靡不振回到家,之后整日唉声叹气。我碍于面子,自然不会向阿金低头。何况,我又没错。我家是个简单地两层楼房,而阿金家,是个更简单的一层平房。打开我房间窗户,一眼下去,四四方方的简陋屋顶像炸开的锅炉,里面杂草丛生。阿金照常坐在门前的草垛上,埋头盘腿,只是这会方向做了调换,面朝我二楼窗户。

我隔着厚厚窗帘布,在屋内踱步,来回四五趟,自己都觉着有病。透过窗帘细缝,观察阿金的举动,可惜,他像死人堆在坟头,一动不动。我怅然若失,双手拄在墙壁,想着,他怎可如此淡漠,压根没心没肺。我索性掀起窗帘,打开窗户,佯装倚在窗台赏风景,余光不自知在往下,再往下。咦?人呢?阿金呢?我聚拢目光,四下寻找,还是不见阿金。

我颠着魂坐到床板上,打着拍子数着数。与时间论较量,准输。二十分钟蹉跎完毕,我收回一颗乱糟糟的琥珀心,愤然起身。

这时,阿金的声音,带着浓浓的沙哑味道。

“沈意,你下来,我有话同你讲。”

阿金?

那个傻帽,他在哪?

“这儿,你窗户底下。”

我往外探,视线垂直向下,阿金正仰头站在我家后门的台阶上。

“你这是做啥啦,我和你没什么好讲的。”

我急急吼道,吐出肺里一口埋了许久的气息。

总算是寻得阿金。

但我凭啥下去,你要我下去,我便下去,你又不是我沈意什么人。

外边没声了,这么快!果然不是什么像样的人。

片刻。

外边的声音,又如魔音植入我耳膜。

“沈意,你下来,我有话同你讲。”

“沈意,你下来,我有话同你讲。”

“沈意,你下来,我有话同你讲。”

......

然对于阿金,不得不有了新认知。一只执着的古朴复读机。

待复读机湮没最后声响,叮铃叮铃,是那清脆泉水声淌过。慢慢蜿蜒嘴角的笑意在梦境中交织放大,侧身寻求一个更为舒坦的地方,继续放大。销声匿迹,仿佛有彩虹安逸的笑容和雨滴在石块上打出节拍的声音,我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。世界里,呼喊声又逐渐清明,直到贴近我耳朵收到巨大的讯息,我彻底惊醒。“沈意,沈意,你给我下来,否则我死给你看。”阿金纵身往河里跳去,河面翻滚着白色泡沫,未过两秒,又变得出奇的平静。

原是我梦见了阿金。

而跳河的人倒像是我。

离开凌乱的床,汗意爬满脊背。随意用水扑了把脸,换了件干净衣裳,下楼出门去。我绕道穿过东边的弄堂,往西边走去。并非故意躲开阿金,只是去找奶奶的路,较近的那条。时候不早,梦醒如初,我从来不是一个会在原地停顿三秒以上的人。我在找奶奶,在亲切而又神秘的土地之上,我热爱这里的点点滴滴,他们自带光环如暗夜的精灵,神秘又积聚能量。久久再见,这让我想起小时候,随奶奶下地播种,参天大树底下,花裙子姑娘毫不羞涩的说,长大后我要当最漂亮的新娘子。渗透心底的甜蜜,迫不及待盼望可以再次相见。我曾有意与奶奶提起,我可以下地干农活,伴随在她身边,献上我的一份薄力。当时,她灰扑扑的脸更甚,转眼便明了,她不许我干这档子事。我据理力争,倒不是为了下地,只是我觉着劳动应是多么光荣的事儿。她不作声,我想她或许是答应了。转头却说,读书才是最光荣的事。我点点头,权当默认。

弄堂往西,有片