蒋淳斌与毛贵相识于微末，相互间又有救命之恩，因此情谊自然非比寻常。当初他们便折服于对方的品性胸襟，视彼此为兄弟，所以就算后来分开，以至于再未见面，也从未影响他们的友谊，反而使得他们对两人间的回忆更为向往。

人就是这样，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，蒋淳斌与毛贵分开时，两人相互之间全都是好印象，而且从无龌龊，因此他们这段情谊无形之中便被神圣化了。

胡大海也与毛贵有过短暂交往，一直觉得他是个爽直的英雄汉子，因此当他来到益都，想起毛贵的不幸遭遇，也不由得黯然嗟叹。

如果当初毛贵没有死，那么齐鲁大地就不会陷入内乱，以致于被察罕帖木儿及扩廓帖木儿趁虚而入，红巾军的北伐大业便可以对元廷造成更为沉重的打击，也许刘福通后来便不致没落，如此一来，又会是怎样一副光景呢？

蒋淳斌无法预测，心中却是实实在在的哀痛与遗憾，多么优秀的一个红巾军将领，怎么就遭了小人暗算！

“都怪赵均用这个王八蛋！”蒋淳斌恨恨地攥紧了双拳，“如果不是他阴险卑鄙，害死了毛大哥…”

自古以来的英雄鲜有怕死的，可如此窝囊的一个死法，想必毛贵也不会甘心吧？

“陛下节哀顺变，毕竟都是过去的事了，好在陛下接过了毛贵兄弟肩上的担子。”胡大海此时跪在刚刚布置好的灵堂内，正在火盆前一边叹气一边烧纸。

“真要伤心也不会是现在，只不过身临其境，有感而发罢了。”蒋淳斌看着灵堂正中央的供桌，上面摆满了香烛祭品，却总感觉缺点什么，“可惜没来得及找人给毛大哥画幅像。”

“英雄活在人的心里就足够了。”胡大海站起身来，又朝着面前供桌拜了两拜，“所谓生死有命，有时候纵然遗憾，却也奈何不得。”

胡大海这话说得倒是在理，更何况这些年来，蒋淳斌早已见惯了生死，也经历够了离别。

换个角度想，如若当初毛贵不死，那么境移势变，也许就不会有今日的明朝皇帝蒋淳斌了，难道一切真的是命由天定？

使劲地摇了摇头，蒋淳斌干脆不去想它，而是小心翼翼地端起供桌上的一杯酒，尔后慢慢倾洒在了地上，“毛大哥一路走好，淳斌今日来益都送你了。”

胡大海在一旁瞧着蒋淳斌那副虔诚表情，心中不由感慨：淳斌果然是一个重情义的人，只不过这情义…却往往对那死去的人才更重！

唉，也许人都是这样的吧，近在人前的不知道珍惜，日日相处的总是能够挑出毛病，毕竟在一起的时间长了，总能够生出龌龊的事儿来。

这一刻，胡大海想起了花云，想起了自己的两个儿子胡三舍和胡关住，他突然觉得眼前的蒋淳斌有些远……

“毛大哥当初说过，朕一定会是大英雄……”蒋淳斌抬起头来，环视着这布满了白绢的灵堂，“也不知道他会怎样评价今日的我。”

沧海桑田，物是人非，当人身处变化，再想起往日旧事，难免会诸多感慨，尤其是之前一文不名的小子，现在竟成了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，谁又能够想得到呢？

命运就是这样奇妙，当初那个小树林可能现在都找不到了，但毛贵、花云、胡大海、蒋淳斌等人却都成了闻名天下的人物，他们那时候可跟逃难的没什么区别啊！

不过胡大海现在却没有心思想这些，只是快速接口道，“陛下平定江南，挥师北上，马上就能拥有这个天下，自然是一等一的大英雄，谁又能够与陛下相比较呢？”

听到胡大海这样说，蒋淳斌便转头看向了他，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，可终归只是摇着头笑了笑，尔后摆摆手道，“罢了，罢了！”

胡大海见蒋淳斌如此，却也只能陪着笑道，“臣句句都是心里话，而且臣猜毛贵兄弟也是这样想的。”